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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月06日2007年,華盛頓,哥倫比亞特區,美國─柯林登市事件發生前半個月)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 星期二的早晨,賓夕法尼亞大道充滿著霧氣的味道──包括私人、公共交通工具所排放的廢氣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華盛頓紀念碑像把白色的大劍沉靜的聳立在紀念公園的草地上,與東面的國會山莊和西面的林肯紀念館遙遙相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賓夕法尼亞大道是哥倫比亞特區裡的主要幹道,大道兩旁充塞著歷史性的建築與聯邦大樓;也因為如此,此地不時充塞著倉促的公務員或是觀光的遊客。

  

  J‧埃德加‧胡佛大廈,亦稱聯邦調查局總部,座落在大道的北面。

  該大廈四周的停車位都被聯邦車輛和警車占據;建築物本身一樓半高的位置,每隔四公尺都插著一面美國國旗──一棟標準的聯邦大樓。

   正門幾個出入口都有水泥盆栽豎擋著,防止衝撞而來的任何威脅;大廈周邊的建築頂端,或是應該說:還有其他在哥倫比亞特區的街道,都有至少兩人一組,裝備齊全的市警頻繁地進行巡邏程序。

 

   身著黑色西裝的尚恩健步在人行道上,順著舊郵政大廈朝國會山莊的方向走著;他的皮鞋在石板人行道上撞擊出厚實的聲響。

   與其他同樣穿戴西裝的聯邦探員、政府職員甚至公務員相比,尚恩看起來實在相當平凡;或許是因為他帶著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鏡。大多數的人,甚至警察,都穿戴著時髦非常的墨鏡;不論是個人喜好還是追隨潮流,都是一種外在陳述,一種對外表示『我不是那麼好親近』的宣示。

   人們如此冷漠,大概是因為這裡為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,空氣中多少瀰漫著一絲肅清氣息。

美國政府大多數重要機構和建築散佈於此,加上有恐怖攻擊的顧慮,除了遊客之外,每天在這區域往來、工作的人們總是疾步而行,板著一張臉,釋放著一股不友善的態度。

   這樣的氣氛卻沒有影響到尚恩;他看起來平易近人,走在街上,反而有點突兀。

 

   尚恩走過行人穿越道,來到街道的另外一邊──胡佛大廈──聯邦調查局總部就近在眼前。

  他進入正門大廳,但沒有朝安檢哨走去,逕自走向一旁的櫃台;櫃台旁的警衛瞄了他一眼。

  

   「早安,先生;請問我如何為您效勞?」櫃台裡一位長的不錯的女職員當尚恩走近時說,笑容滿面。

   「您早,我和這位先生有一個約會;不知可不可以請您替我通報一聲?」尚恩遞出一張名片,推到職員面前的櫃台。

   「先生,不好意思;若是和本調查局的探員會面,請遵照您被指示的程序和他們聯繫,我們…」

   那位職員說到一半時稍微瞄了一下名片,接著說話的動作逐漸緩緩停頓了下來。

  

「…對不起,先生──局長跟你有約談?」從她的表情看來,她八成是在審酌這是不是一個玩笑,但是誰又有膽子在聯邦調查局總部開這種玩笑?

   眼神中微微散發出一種不可抗拒的堅定,尚恩還是保持著微笑。

女職員面色閃過一絲猶豫,接著跟尚恩禮貌性的一笑,轉身快步走到櫃檯裡;她幾乎是小跑步的來到櫃台後一個穿著灰色西裝,正準備脫掉風衣的男人身邊,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了幾句。

   那男人微微皺了個眉頭,把風衣交給了女職員後朝著尚恩走來;在他還沒走近尚恩之前,臉色已經看不出任何情感。

  

「您好,我是中央大廳的主任,我…」

  

主任話還未說完,只見尚恩面帶笑容地朝他伸出右手;下意識的他也伸手和尚恩相握──尚恩握住主任手掌的同時,用只有主任聽得到的音量,說:「胡佛大叔託我修理他那台Torino;要我順便檢查335V8的引擎,看看問題出在哪。」

  

   主任的臉色從狐疑,霎時間轉為驚訝──這是密語。

   他訝異著;他被上級要求背誦很多組不同的密語,熟練到比自己喜愛歌曲的歌詞都要清楚。

那些密語是作為認證特殊身份人員時使用的。

但是,他從未預期會真用到那些密語中的任何一組,直到今天。

   無意識的搖了尚恩的手兩下,主任潛意識的把對應的句子流暢的說出來:「喔…這樣啊,那你有順便替大叔準備從威斯康辛帶來的楓糖漿嗎?」

   「有的,而且凱西嬸嬸還託我帶了櫻桃醬。」

   「請跟我來。」

  主任在這短短的幾秒,恢復了之前的鎮靜;他走出櫃台,領著尚恩走到安檢哨;安檢哨聚集了至少四名調查局警衛,他們正在小聲的聊天,其中的一名跟主任打招呼。

  「早呀,佛瑞德。」

   「早,嘿,丹──我要帶這位先生進去。」

   「呃,你很清楚,老佛:所有外來訪客都必須經過這一道程序才能進入,即使是聯邦幹員也是如此,除非…」

   「他是。」主任輕描淡寫的答道。

     丹愣了一下。

   「這是代號2256。」主任有點不自在的說。

   「所以……好,吉姆,讓他們通過。」

   被稱為吉姆的警衛打開安檢門旁的一道小閘門,讓主任和尚恩通過。

  

   「沒想到真的有這號人物存在…」丹在主任和尚恩走遠後唏噓不已的說。

 

   主任還沒走到電梯,另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迎了上來;他跟主任低聲交談了幾句,主任便快步返回安檢哨的方向;穿黑西裝的人便轉向尚恩。

  

  「請跟我來,李探員。」

 

  聯邦調查局總部,平時約有七千多名職員和探員在此辦公;總部裡頭除了辦公室,還包含偵訊室、會議廳、監視/聽站、檢驗室,以及其他尚未對外公佈的功能機制。這裡有著美國將近百分之九十的犯罪、犯罪組織、販毒、通緝要犯名單,以及反政府活動、外國間諜活動等等資料;這其中也有著一些任何公共管道甚至政府特權也觸碰不到的機密──這座設施有著美國政府二十世紀初以來幾乎所有的秘密。

   與其他聯邦機構相同,聯邦調查局對於不同程度的案件,有著不同等級的待遇;一般新聞媒體上可尋獲的案件,特別是大案件,都是調查局應案件的需求投注可動用的資源後,所獲得的結果;但是有一些案件,因為牽扯到很多關鍵性的層面,調查局得動用最少的人力資源,但最大的物質支援,來完成任務。因為,人多口雜,風聲不緊;真正關係到一切的任務,就會運用越少的人力來執行,因次──越大的秘密,就越少人會知道。

   所以,每當有這種特殊案件出現時,調查局不能仰賴一般的探員或是特別專案探員,而是依賴受過高度訓練和相關知識的人來完成任務;例如尚恩這樣的人。

特種任務探員。

   重質不重量。

 

 尚恩搭了一次電梯,穿過另外兩道安檢哨(這兩道安檢哨一般聯邦探員或是公務員都不會用到),走過一些宛如迷宮的走廊,來到一道門前;尚恩甚至不確定自己在哪一層樓。

   那名身著黑色西裝的探員替他開了門,請示他進入。

 

   門在尚恩的身後輕輕闔上。

  他稍為環視了一下房間─這應該是個偵訊室,但是沒有※鏡中窗;在房裡的桌上,公公整整放著幾份資料夾,一字排開;而且有一個人正背對著他在閱讀其中一份攤開的文件。

   尚恩稍微走近一步,那個人終於直起身,轉過來面向尚恩。

  

   「早安,局長。」尚恩說道,但是局長已經先舉起一隻手朝他伸了過來。

   「早,你一定是李尚恩探員吧?」局長說,並厚實地握了一下尚恩的手。

「你前兩年的表現真讓我敬佩;那兩件大案,實在很難想像是一個人獨立追查出來的。」

   尚恩只是微笑一下,點了個頭。「謝謝您的賞識,局長。我是有其他單位、總部以及各分部的協助,才能完成那些任務。」

 

   局長是一個六十出頭,有著濃密灰白頭髮的男子。

  

  「說真的,你自從零四年加入FBI的行列後,你還沒有真正來過總部吧?」

   「我相信很多分部的人應該也都還沒有到過總部吧。」

   「哈哈哈,我是說像你這樣了結兩個大案的探員,通常都會來哥倫比亞特區接受表揚或是接見總統之類的,當然就會來總部一趟啊。但是基於你…特殊的職務關係,除了局內高層外,你幾乎沒有在公共場合露面過。」

   「是的。」

   「那兩件大案子,要不是你的鍥而不捨,洛杉磯國際機場可能已經被某個激進的瘋子炸毀了;而我們最新的衛星防衛計劃,可能已經被中國偷走了。」

  

   局長所說的兩個大案子,一個發生在零四年年底,一名思想激進且狂熱的參議員,動用自己手下的資源,試圖製造恐怖份子自殺攻擊洛杉磯國際機場的假象,好讓政府撥弄更多資金在反恐行動上;他當時若成功了,在機場七至十架待起飛的中、大型客機都會同時爆炸,有至少一千七百多人都會喪生;但是這個瘋狂的計劃在可以推展到最後階段時,被尚恩阻止了。

   參議員炸彈安裝的人員沒有抵達機場──他們被尚恩和相關的執法人員擺平了;這個參議員沒有遭到逮捕並接受公開的審判,因為他開的轎車離奇的失去控制,和迎面而來的大卡車對撞…

   另一個案件發生在零六年年初,中國的情報特務滲透到美國亞利桑那州的某個秘密軍事研究機構裡,準備竊取窺探已久,最新的衛星防禦計劃進度,卻被已經追查多時的尚恩及時釐清相關情報,攔截了準備將軍事情報帶出美國境內的特務。

   這兩個案件關係到了高度的國家安全(面子)、軍事機密和外交關係等層面,所以都不能對外公開。

   這就是尚恩所專門處理的案子,一公開就會引起國際上軒然大波的案子。

  

   「是的。然而,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:之前的兩項重大任務都是當地的分部提供初步線索給我,我再獨自去相關地區進行蒐證或調查程序──這一個任務,為什麼要我來到總部,甚至要一個局長親自做簡報?局長,您對此有任何看法嗎?」尚恩問。

   局長微笑著,倚靠在桌沿,且輕輕地點了點頭。他順手拿起一份檔案夾,遞給了尚恩。

   尚恩打開文件,目光從左到右快速掃視了幾頁,接著移到局長身上。

   「又是抓『老鼠』的工作?」他問。

  局長兩手一攤。「嘿,我們對『老鼠』們來說是一家高級餐廳的食材庫。」

    

     『老鼠』意指外國派來的間諜和特務。

 

 局長自己拿起另一份檔案夾,打開,說道:「不管你有多小心,只要經過,都會留下蹤跡。而他們則是小心過頭了;要知道,現今電子通訊和網路雖發達,相對的被監視的風險就大。」

  他拿出一小疊照片,遞給尚恩。

  「所以最保險的通訊方法,就是人跟人面對面的會面──老掉牙,卻非常安全的辦法。」他說。

  尚恩快速瀏覽過那疊照片:照片中,四、五個人在一個人潮眾多,如百貨公司的地方。

每個可疑人物各自站的很近,像是在交談什麼,而且,看樣子,他們都是亞洲人;每一張照片都是不同的角度,而且從照片的品質來看,應該是截取自不同的監視器畫面。

   「怎麼知道這群人就是特務?」尚恩說,把照片收好拿在手上。

   「跟監聽電話、手機、電子郵件的模式一樣。」

   「…哇喔。」

   尚恩低聲發出讚嘆──這表示說,聯邦調查局、中央情報局和國家安全局不僅僅監控著電話手機和電子郵件,在美國本土,還一一瀏覽過上千萬的監視器記錄資料。

   「我們真的很偏執啊。」尚恩喃喃的說。

   「反正我們這方面的預算本來就很充裕,再說我們總得做點成績給納稅人看啊。」

   「除了:納稅人根本不會知道這些『努力』地成果。」

   「但是卻可以不知不覺的從中獲得利益,就是他們的身家安全。」

   「沒有冒犯的意思,但是聽起來有點牽強呀,局長。」

  

   局長知道這個諷刺的真實性有多高,苦笑了一下,接著收斂了點笑容。

   「國安局自監視影片資料裡發現了這批人的行徑有點可疑,所以在追蹤了這些人的住處後,移交給我們調查局處理;雖然有很高的把握這些人是間諜,但是我們各自重點監視了這群人後,還是無法確定是哪一國派來的。」

   尚恩看著局長,等著局長繼續說下去,但是局長只是看著他,然後尚恩就明白了──

 

「喔,所以接下來就是我出馬的時候。」尚恩喃喃的說著。

 

   「差不多。查出他們是誰其次;他們的目的才是我們要釐清的首要重點。」局長說。

   「是的,長官。」尚恩回應。「但是說了那麼多,您還是沒告訴我為何是您來替我做任務簡報。反間諜行動本來就是調查局的教條之一,這次的任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啊。」

   「喔,那個啊,」局長看樣子是真的忘了,「因為這個看似普通的任務,上層卻直接告知我要親自挑選這個任務的執行人員,也就是你。」

   「上層,您是說…」

   「嗯,住在白宮的那一位。」

   「…這很不尋常。」

   「還用你說,我好歹也是個聯邦調查局局長,這點邏輯小學生都推斷的出來;我也想知道,為什麼上層會重視這次的任務,而奇怪的是,我動用我的資源和管道,居然也查不出個所以然。」局長說著,接著看向尚恩,「上面沒有指示,但是我還是有點好奇;所以,當你查出一些頭緒時,通報我一下。」

   「請問這是正式的命令嗎,局長?」

   「… 當作是幫我個忙吧,探員。」

   「瞭解,長官。」

 

(待續)

※在偵訊室裡是一面嵌在牆上大如黑板的鏡子;但是從鏡子後面的房間來看,卻可以看到偵訊室裡面的窗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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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臥松觀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